生命的精彩与厚度在于不断去体验不同的生活,去见证另一种世界。有人说,林深时见鹿,海蓝时见鲸,梦醒时见你。可也有人说,树深时雾起,海深时浪涌,梦醒时夜续,不见鹿,不见鲸,也不见你。但我心有不甘,偏不信命,所以有了这次“地狱之门”旅行。完成心仪已久的火山探险,是我埃塞五年驻外工作的小结。
达纳吉尔低地位于埃塞俄比亚东北部阿法尔州境内,被称为世界上最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,这里天气炎热,常年气温高达50度,遍布火山岩、沙漠、戈壁,也因地处厄立特里亚与埃塞交恶地带,盘踞各方势力,宗教错综复杂。然而在这条充满死亡变数的路上,却拥有世界上极少数可近观的震慑人心的尔塔阿雷火山熔岩湖、美得如真似幻的硫磺湖、宽得一望无际仿若大海的盐湖等各种自然奇观,让多少去过的游人发出得此一见,此生无憾的感叹。
目的地尔塔阿雷火山释义为“会冒烟的山”,在阿尔法语中叫做地狱之门,在地球上位于海平面以下,是最偏僻沙漠中的古老火山,山高613米,火山口拥有熔岩湖。
早上六点,我从首都亚的斯乘飞机到默克莱,后换乘越野车跟队继续出发。海拔与气温此消彼长,中午时气温已攀升至38度,下午因疲惫和高温变得不那么轻松,万幸路宽车少,一路畅通,我们也可在空调车里浅睡。司机告知大约还有四个小时能到火山下的Dodom营地,然而不久后车辆爆胎车队停下,必须下车检修。开门刹那我差点被热浪掀翻,温度计显示为48度,公路四周尽是黑压压的火山灰,体感温度已超50度。司机特意介绍,公路的尽头有一家中国公司,这条公路正是他们建的,没想到如此酷热的地方还有我们中国公司,不愧是勤劳善良的中国人。接下来是颠簸的火山石小路,越野车的性能在此时突显,加上司机娴熟的驾驶技能,我们并没有非常差的乘坐体验;然后是沙漠路,车队变成了横排,司机们开始飙车,80码的车速卷起层层沙浪,像咆哮的群龙。沙漠腹地我们短暂停留拍照,手机拍摄的视频已经被热到模糊,我最终躲进车里,同行的欧美团友及五个东亚人好像不怕热,他们像骆驼一样在沙漠里自在,或许我所畏惧的炎热,正是他们的狂欢。环顾四周,除了黄沙漫舞热浪滚滚,只能看到一两匹骆驼还在闲适的咀嚼草料,要是在这个地方车辆抛锚得不到及时的援助,真是死路一条。
又经过一段长长的火山石颠簸路,下午五点左右,我们抵达休整地Dodom兵营,这里有二十来间用火山石堆砌的小圆屋,顶上覆盖干草。这是最后一个休整点,除了这个兵营,方圆几十里荒无人烟。待太阳落山,我们将开始十公里的夜间远足。这儿的房子很瘦,驻守军人很瘦,年龄很小,扛着AK,看起来并不能给我安全感,骆驼也很瘦,真让人担心货物将它们压垮,连偶尔在营地盘旋的小鸟,也很瘦,在风沙里飘荡,让人看不清它们的飞行轨迹,一切都很瘦,贫瘠的土地。晚餐出人意料丰富,不仅有酸甜可口的番茄汤、面包、意面、居然还有新鲜水果拼盘,厨师也很友好,专门为我们准备了2升热水,不仅足够泡面,顺便还能沏一壶茶,没有索要小费。在埃塞待得太久,我对当地人伸手要钱的习性产生了深深的厌恶,在这儿,又回归了淳朴,实在是幸事。
七点左右休整完毕,每人配发两瓶饮用水,我将自己行囊精简到最少,带上手电出发,摸摸护膝,将受伤的膝盖紧紧裹住,默默祈祷。天色渐暗,气温渐渐恢复人性,向导开始讲解行前注意事项,我只听清让我们不能掉队,相信我们都能成功登顶。风很大,沙很狂,心很浪,眼里只有远方微微泛红的天际,那是我们即将去到的尔塔阿雷火山。三匹骆驼和两名背枪的士兵前方开路,我们紧随其后,两名士兵断后,一行二十余人浩浩荡荡行进。软沙路将铿锵有力的双脚化的绵软无力,火山石路肆意的尖角让人小心翼翼,凝固的火山岩浆路起伏怪异让人步步为营,带队的士兵把枪抗在肩上,好几次因为突然的停顿,我几乎撞到枪口。气温余热尚强,可更劲的风将汗快速蒸发,带走体内的水分,让人只得猛劲儿灌水。体力下降很快,有人开始嘟囔导游是否忘记了让我们休息,有人开始抱怨导游就是谎言制造者,有人开始自我放弃但又不得不跟上大部队,而我,依靠一罐红牛一支藿香正气液强撑前行。约莫四个半小时后,我们终于闻到了刺鼻的硫磺味,意味着我们抵达了山顶。
没有人欢呼,只是机械的套上口罩,翻过山口进到里面,脚下是已经凝固的火山岩浆,遍地是开裂的口子,导游更加严肃地告诫我们一定紧跟他的脚步。整个团队保持一列纵队前行,我的心潮开始澎湃,精神开始亢奋,尽管身体机能已经降到最低。从火山口走到真正能见到岩浆的边缘还有两百米左右的距离,岩浆之上,步步惊心,稍一晃神,呼啸的硫磺气体立马又呛得你回过神来继续前进。当前方的猩红越来越亮,低沉的咆哮声传进耳膜,我们终于到了最边缘,当翻滚的熔浆在浓烟中绽开,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势映入眼帘那一刻,震撼,只能用震撼来形容,彷如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终结,慑人心魄。我忘了害怕,忘了激动,只剩睁眼呆立,自然的力量是何等让人敬畏。
令人窒息的硫磺烟雾肆意侵袭,神秘莫测的脆弱边缘让人生畏,我不敢欢呼,不敢再前进半毫,恐怕掉下去,连惊恐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化作一缕青烟飘散无踪,往前一步毁灭,退后一步人生,我选择人生。拍了背影,录了视频,许了愿望,这现实中的地狱之门不敢久留。
晚上露营的地方就在火山口,用小石头围成的小圈就是我们今晚的客房,好一个天为盖地为床。极度的疲惫让人倒头就睡,跟各位团友道了晚安,安睡。
第二天起个大早,导游组织第二次近距离观看火山熔岩,我没有参加,这种震撼一次足矣,我并不是个纯粹探险者,只想完成自我挑战。下山的路轻松了许多,一路狂飚,冲刺在最前端,昨晚四个半小时的行程两小时搞定,当我和中国同伴率先再次踏入兵营,留守的工作人员为我们鼓掌欢呼,China,number one,称赞有点浮夸,历尽艰险的我此时却异常享受,司机为我冲洗身体,凉水上身的那一刻,一阵酣畅淋漓,点上两瓶冰饮,为我们的胜利,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