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年春节除夕,从喧嚣的城市回老家。远远地望见父亲在门口站着,电话里一再地确认归家时间在此刻得到了完美的诠释。电话里的不耐烦也一转身成了一种沉甸甸的负疚。父亲顺手接过行李眼神却望向了儿子,儿子倒是懂事地一边叫着爷爷,一边把小手伸了过去。父亲咧嘴一笑摸出一个红包递了过去,顺手在我儿子头上揉了一把。不好掺合爷孙俩的天伦之乐把一家子的行李拖进屋子。屋檐下那只黄狗大概是被吵醒了,张着嘴支着后腿伸了一个美美的懒腰,被父亲一脚奔墙边了,呜呜两声表达了委屈之意摇着尾巴走开了。
家里随着我们的归来热闹了起来,儿子追鸡撵狗肆意地撒着欢,妻子随着母亲在厨房忙活说着家长里短。我和父亲一人端着一杯开水小心地一边嘬着一边看电视。间或抬眼看父亲,父亲的脸上已经有着好多的老年斑,精神也不是太好,不经意间头发也快全白了,头发也稀疏了好些。我装着不在意地问着他的身体如何。父亲沉默了好些时候让我心里有了一丝不太好的感觉,有些压抑。父亲喝了一口水才说道身体不太好,失眠有些麻烦,每晚要服两三颗安眠药能睡个三个小时就不错了。不一会儿饭菜摆上了餐桌,儿子大汗淋漓地跑进来被老母亲抓着去换衣服洗手,少不得一顿宠溺的埋怨。
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有一碟子清炒白黄瓜。母亲说父亲知道我的口味老早就去跟别人买了好些白黄瓜回来。父亲突然提起:“今天过年我们两个喝点酒吧”。我有些愕然,父亲自从查出肺气肿以来已经好多年没有喝过酒了。拿过纸杯,我麻溜地倒了两个小半杯。父亲端起自己的杯子往我杯子里倒酒直到剩下浅浅的一点才罢手说:“你知道我的酒量的,喝不了那么些,只是想有个气氛,来喝个酒,新年快乐!”说完了话就慢慢了嘬了一下酒,我陪着喝了一口。
接着父亲就絮絮叨叨地开始说着银行卡的密码,说着买了公墓之类的。我突然觉得有些心里发慌,起身两步走出了屋子,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地漂着小雨,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。儿子悄悄来到我身边小声地说:“仰头也没有用的,眼泪流不回去的。”感情在那一瞬间破防,一只手使劲地揉了儿子的头发当报复。这小子我一直以为他还是个熊孩子,却不想也可以那么让人恨恨的懂事。
在家的时候就那么小心地陪着父亲,也没有怎么交谈。父亲知道我心里也不松快。离别的日子总是来得那么急迫。父亲还是跟从前一样送我出门,回过头嘴里说着让他保重,却觉得那么无力,身体像是另一个人的,灵魂都不在线。父亲笑笑说:“不必挂念,好好工作。”随着车的开动,看着父亲佝偻着腰挥着手我心里想着——火车冒烟时我要早点回家!